世界的秩序
文 / 陈家坪
当人们谈起莫兰迪的时候,总会这么说:“那个画了一排瓶子的意大利画家”。我在NUOVO画廊观看朱赫策划的个展,我会说,施翔是一个画了棉花的画家。通过同一事物,画家如何看出异中同,同中异。这种微妙辨析与追究是画家特有的工作,尤其是像施翔这样画静物画的画家。由物至画,即画即物,与物为春,和光同尘,这是静物画在当代不可替代的意义。因为,物的异化与绘画终结论,正在召唤我们重新建构物与人的关系。无言是静物画的说话方式,这也是伽达默尔所称的“不言之象”。施翔画棉花,主要体现在形状上,因为他的作品的色彩是黑色,他用单色最低程度弱化了色彩,只在线条中体现世界的秩序,体现人对精神秩序的渴望。如果技术主义已经给事物带来了黑暗,那么,我们有必要回到事物本身,回到海德格尔所说的“倾听道说”“人诗意的栖居”。
一个作家在面对一个事物的时候,他可能会去思考事物的意义所在;一个画家在面对一个事物的时候,他更多的是去观察事物的形状及其生成肌理。我想,施翔在面对棉花的时候,也是如此,他不会产生对棉花的文学想象和意义探讨,而是观察棉花的形状,线条的支撑点,色彩明暗带来的立体感和空间感。他将在图像的取舍和绘画材料的运用上,展开他的绘画工作。他像一个手艺人一样工作,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创造,而是在还原事物本来的样子。我有一位搞哲学的朋友说,所谓静物并非静止,而是事物在它自身的生态中运动着。画家画静物,不是在画一个静止的东西,一个死的东西,而是在画一个充满自身生命的东西,一个活的东西。比如我们说:“这会外面在下暴雨。”那么,你是不是会考虑这会就不要出门了,或者是必须得出门的话也要带上一把雨伞?假如是画家画了“这会外面在下暴雨”这样一幅画,你的反应又会是什么呢?同样,施翔画棉花,不需要你去施肥,或者去采摘,你所面对的可能就是这样一句话,这句话包含了字、词、句,标点,句法和语感。施翔画的棉花,不需要我们去应对棉花,棉花不是我们的应对之物,棉花是作为存在之物而存在。
要始终作为一个静物画家,这也许并非是施翔的创作志向。那么,当我们看见施翔所画的棉花的时候,我们到底看见了什么?我们看见了图像。最早,图像学可以追溯到16世纪末意大利学者切萨雷·理帕所著的《图像学》,他的书主要是对多种象征主题进行文字描述。17世纪初这本书得以再版,他又大大丰富了象征主题的数量,增加了版画插图,使这本书成为对诗人、艺术家创作有所借鉴的基本工具书。图像志注重图像的主题在不同历史中的传承、发展和具体内涵。从这个艺术史的思路上,我们面对施翔的棉花,自然会去探究他每一幅作品的前图像,对现在图像的描述与分析,以及对图像展开阐释,这是我们认识作品的三个层次。通过图像阐释和图像研究,我们不仅关注施翔完成的图像所传达的特定历史文化属性,还要探析其背后所隐喻的历史社会内涵。我们不能局限于图像本体的审美,更注重图像与历史的关联。因为,历史是图像产生的时代背景,通过图像我们能够了解到图像所还原的社会。